一一 (200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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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過幾次的經驗,發現楊德昌的電影始終以一種相對疏離的等距,亦步亦趨的觀察著當代人們的哀愁喜樂。然後自帶辯證性的前瞻以及回望整個時代,最後就像數學等式一般,歸結一直看似複雜卻人人皆知的簡單概念。我想或許每一次觀看他電影的過程都是一種另類的懷疑與誤解,但到最後卻又恍然大悟。其實看完《一一》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,一方面它可以討論的實在太多了,另一方面結尾中洋洋的獨白其實以為整部電影做了一個很好的總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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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婆婆,對不起。不是我不喜歡跟你講話,只是我覺得我能跟你講的,你一定老早就知道了。不然,你就不會每次都叫我『聽話』。就像他們都說你走了,你也沒有告訴我你去了哪裡。所以我覺得,那一定是我們都知道的地方。婆婆,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,所以,你知道我以後想做什麼嗎?我要去告訴別人他們不知道的事,給別人看他們看不到的東西。我想,這樣一定天天都很好玩。說不定,有一天,我會發現你到底去了哪裡。到時候,我可不可以跟大家講,找大家一起過來看你呢?婆婆,我好想你,尤其是我看到那個,還沒有名字的小表弟。就會想起你常跟我說:你老了。我很想跟他說:我也覺得……我也老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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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一一》故事背景發生在我們熟悉的台北,經過了曾經輝煌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,我們一腳跨過了時代與時代間的鴻溝,沒想到鴻溝上仍有一堵牆阻隔。因此轉型接踵而來,挫敗接踵而來,而天真以及美好也隨之而去。我覺得《一一》本質上是部略帶憂傷有些悲觀消極的電影。處理著繁華都市中人群的疏離以及情感的相互不理解。NJ小小一家外表看似和樂融融,但彼此卻無法真切的溝通。婆婆倒下後,每個人每天花點時間去找婆婆講話,才揭開長久以來彼此的困處及不信任,悲哀的是這樣的話彼此卻無法直接訴說,到頭來只能與無法說話甚至不知聽不聽的見的病人傾吐。怎麼會這樣呢?在那看似緊密的都市結構當中,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反到是疏離的,各自成為獨立的個體活著,每個一孤獨著,兩個一不會成為二甚至也不可能成為一個群體,只產生無數個一與一。而最後在這樣無止盡的孤寂和挫敗中,那種原先純粹對於生命渴望的熱情悲哀的被消磨殆盡。NJ累了,敏敏無所適從,阿弟被困住了,婷婷失戀了,而小學的洋洋覺得自己老了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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洋洋天真的問著:「爸爸,我們是不是只能知道一半的事情,我只能看到前面,看不到後面,這樣不就有一半的事情看不到了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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確實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,甚至大多只能看得見事情的一半。而如果在都市中的人們又不能互相了解,像洋洋一般將別人看不見的地方說給他們聽。那麼這世界或許就這樣越來越無知,越來越疏離吧。而如果真是這樣,那再活幾次又有什麼不同呢?我們依然孤單的生活在社會中,被許許多多的框架困住,依然無法自己,依然沒有出路。我想楊德昌的電影都有著一種近乎全知的辯證性,冷靜的觀看著我們的生活,不帶批判的,看著這個城市,最後我們才恍然大悟。我想或許如洋洋所說的,我們都只能看見一件事情的一半,關於楊德昌也是如此,不過這次不是看到他的正面,而是只能看到他的背影,只因為他走得太前面,我們無緣一睹他的視野罷了。1983的《海灘的一天》、85的《青梅竹馬》、2000年的《一一》放在現代,依然新鮮,只因為他走的太前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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